“叔叔尼玛。”今年夏天的一个早晨,我被手机铃声吵醒,对方一开口就喊起了在乡里工作时大家对我的称呼。“我是扎西,乡政府门口那个,和你同年出生的,咱们都属羊,你想起来了吗?”
我终于想起来了。那个黑黑的、瘦瘦的扎西,那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扎西,那个家门口堆满了空拉萨啤酒瓶、浑身酒气的扎西。当时,阿妈让他出去打工他也不去,天天醉醺醺的。他们家每年不到藏历新年,一年的粮食就吃光了,只能靠政府救济着过日子。扎西经常向我借钱,但是一次都没有还过。
2012年,他们举家从海拔4380米的高寒地区搬到气候宜人和交通便利的扎囊县朗色林扶贫搬迁点,就是我送他们去的。记得离开的时候,阿妈说的一句话是:“啊嗞嗞,扎西,你们俩是一年的,你看看尼玛,再看看你,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!唉,我觉得你是来讨债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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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场景在我脑子里一晃而过。十年过去了,扎西变成什么样了呢?我心里琢磨着,不会又是来借钱的吧,我心里嘀咕着问:“是我,扎西,你现在怎么样?阿妈怎么样?”“太好了,终于联系上你了,阿妈经常念叨你,邀请你到我们家来看看,我们家变化可大了,有时间一定要来啊!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:“好好好,我一定去。”
挂了电话,我就蠢蠢欲动。那个周末,我买了一些水果和饮料,开着十年前刚买车时带着扎西兜过风的越野车,凭着记忆直奔他们家。
扎西早早就在村头迎接我了。家还是原来的地方,但是房子已经重新建了,一座3层小楼矗立在我的面前,门口还停了一辆重型自卸式大卡车和一辆崭新的丰田越野车。我笑着问扎西:“这是你家?”“对啊,怎么,不相信?进去看看就知道了。阿妈已经煮好了你爱吃的羊肉和土豆!”
走进院子,格桑花映入眼帘。宽敞的阳台上,花盆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,像一张张笑脸,绽放在这个最美的季节。阿妈给我献上了洁白的哈达,摸着我的脸亲切地说:“孩子,真的是你,没有变,没有变,天啊,你都有白头发了!”说着就把我迎进了客厅。
客厅宽敞明亮,迎面是一个巨大的液晶电视和一个木雕的电视墙,音箱像两个卫兵一样,笔直站立着。沙发、茶几、藏柜、电冰箱、消毒柜等一应俱全。桌子上摆着水果、饮料和我最爱的土豆炖羊肉。扎西说:“盖房子花了30多万元,装修和买家具又花了20多万元。这是我媳妇德吉,这是儿子边巴,今年8岁,上小学二年级,这是女儿央拉,3岁,刚上村里的幼儿园。”德吉穿着美丽的藏装,十分好看,说要带着孩子去阳台拍抖音、直播卖村里的手工织品和土特产。
扎西把我带到二楼,像一个自豪的讲解员,给我一一介绍。“这是阿妈的卧室,这是我和媳妇的,这是两个孩子的,这是公共卫生间,这是储物间,三楼是个阳光棚,可以喝茶,也可以喝咖啡。”
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家人,我怎么也不能把他们和十年前的扎西联系在一起。我们边吃边聊,看我疑惑,扎西笑着说:“像在做梦吧?我也觉得是在做梦!十年前刚来的时候,我还和原来一样,整天无所事事。后来,乡里和村里都来给我做思想工作,免费送我到平安驾校培训,我贷款买了车,戒了酒,在拉林铁路工地上跑运输,一年可以收入20多万元,2014年遇到我媳妇,她是武汉大学毕业的,学桥梁专业,我们组建了家庭,2017年还完了贷款,2020年把房子重新修了一下。”阿妈用手理了理花白的头发说:“现在的幸福生活,以前想也不敢想,这些都多亏了党的好政策!”
“今年阿妈已经75岁了,除了血压有点高,一切都好。过几年等孩子大点,我们准备在拉萨买个房,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,不要像我一样,没有读过多少书,到社会上不好混。”
离开扎西家,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。这十年的幸福,像一杯浓香的青稞酒,让我沉醉,更像一颗颗明亮的星星,沐浴着党的光辉,闪耀在历史的时空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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